玉雕修復師的養成與創作——蔡汶諺|貓爪玉鐲修復

一只帶著明顯裂痕的玉鐲安靜地躺在工作桌上, 裂縫從圓弧的一側延伸出去,在燈光下顯得特別刺眼。蔡汶諺拿起它,輕輕轉動, 從不同角度端詳裂痕的位置與深度,像是在和它商量接下來要用什麼方式, 讓它既能繼續被佩戴,又不再讓主人看到裂痕時心裡一抽。在他的工作室裡, 玉石不只是材質,而是會「找人」的東西。 而他做的事,就是替這些來到有緣人手上的玉,重新找回一個可以安心寄託的形狀。
遠赴中國學玉雕技法
蔡汶諺老師在大學時期,便決定遠赴中國拜師學藝,到朋友的工廠拜師學藝,廠擔任學徒。這段經歷並非輕鬆的藝術學習,他必須肩負起傳統師徒制下的所有雜務,洗衣、做飯、幫忙照顧師傅的小孩,加上每天待在機台前、粉塵裡,反覆練習打料、開料、磨、雕、拋光。 他很清楚, 當時臺灣的玉石加工多偏向較粗獷的「石雕」,若要掌握精巧細膩的「玉雕細工」,必須到當時擁有完善產業鏈和環境的中國去學習。他在那裡磨練了四年多,從一塊原石的紋理與裂隙判斷開始,一路學到如何在有限的材料裡做「減法」,一刀一刀把多餘的部分拿掉,只留下最適合的形體。 這段扎實的磨練,讓他不只是雕刻者,也成了一位理解玉性、懂得照顧玉石的修護師。疫情爆發後,他回到臺灣,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,決心將這門傳統技藝傳承下去。
玉雕藝術工作室理念
工作室成立之初,經營並不理想,多數人的直覺認知是:「玉石加工不是都在大陸嗎?」然而隨著蔡汶諺老師沒有妥協,透過網路持續分享作品與專業知識,工作室逐漸打開知名度,讓更多人知道:玉雕細工與玉件修復,也可以在臺灣完成,並開始接收到許多委託案件。他一直堅持一個原則——玉石的修改,必須建立在「價值」之上。這價值不僅是玉石本身的材質等級,更是它對擁有者的情感意義。每一件送來的玉件,他都會進行審慎評估。他不會貿然動工,而是會提供二到三個修復方案給客人選擇。他會親手繪製設計圖,或參考現有的修復案例與網路資訊,與客人充分溝通,確保在開始「動刀」前,客人對修復後的樣貌有明確的預期。在他看來,修復不只是技術操作,更是與客人情感的溝通。

貓爪手鐲的修護步驟
眾多案例裡,一只「貓爪手鐲」的改作,是他印象很深的一次。這是一只帶有明顯裂痕的玉鐲,主人希望能夠將其修復成可以繼續佩戴的玉飾。蔡汶諺老師沒有過多追問手鐲的故事,但他能夠推測,玉件的受傷往往源於做家事或是不小心碰撞,是歲月累積下的痕跡。他的職責,是撫平客人看到破碎痕跡後產生的心理負擔。
- 裂痕切割與視覺處理:蔡汶諺老師會精確切割手鐲的裂痕區域,寬度經過嚴格拿捏,避免二次受損。切割後,裂痕處的玉石結構在視覺上會轉為「透明化」,從而消除客人看到裂痕的心理不適,達到「裂痕不見了」的效果。

- 表面預處理與造型繪製:為確保顏料附著,蔡汶諺老師會先對切割後的玉石表面進行研磨,使其略微粗糙。隨後,他使用戴針筆精確繪製貓爪的輪廓線條,作為雕刻時對準中心點、確保造型對稱的輔助。

- 精準雕刻與造型塑形:精準雕刻與造型塑形:使用鑽石磨頭進行「減法」雕刻,挖出貓爪的凹槽和主線條。接著,他將所有尖銳稜角細心磨成圓弧的「倒角」,使玉牌表面呈現柔和的弧面效果,以符合光學原理,增強玉質的溫潤感與光線反射。

- 分階段研磨與精細拋光:從粗(120 號)到細(400號)的砂紙逐步研磨,徹底消除雕刻痕跡。隨後使用研磨膏與鑽石粉進行大規模拋光。針對貓爪造型中難以觸及的細小溝槽,蔡汶諺老師以竹子切削成尖角,裹上鑽石粉進行精密摩擦與拋光,確保玉牌每一個細節都能呈現出珠光寶氣的亮度。

賦予新生的玉石創作
「每一個人在選一個型體的時候,可能是對這個型體有所感觸,他才會選這一個。因為我們常常都說玉就是會找有緣人,會自己找主人的意思,玉石是溫潤的有生命的」這次貓爪手鐲的改作,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。客人家裡養貓,在市面上看到貓爪造型的玉件,因為喜歡而帶著圖片來問他:「老師,這樣可以做嗎?」 於是,原本帶裂痕的玉鐲,在切割、雕刻、拋光後,斷裂處被轉化成造型的一部分,裂痕被「透明化」,不再是傷口,而是成為一只帶有貓爪符號的玉牌。最終,這件作品不再是一個破碎的紀念品,而是一塊具有完整新生命、承載著主人對愛貓情有獨鍾的信物。而對蔡汶諺而言,這就是玉雕修復最迷人的地方:不是單純把東西「修好」,而是讓它以另一種樣貌,重新陪在主人身邊。